……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舒婷《致橡树》
1.
小娃回归,
冬日渐寒生活渐暖
北京的一场大雪下得酣畅淋漓,勾起人无限对家的眷恋,和我对远方二宝的思念。那场大雪过后,在一个温暖晴朗的周末,家人驱车把二宝接回了我们身边。
一个半月未见,成长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下班回来看到妙宝,她乖乖地坐在宝宝椅上,自己大口吃着饭,一下就给人一种「长了本事」的完美印象。我的大脸贴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她高兴地直笑,像一个受追捧已久颇有职业素养的小明星——配合着我的每个动作,还在照相时顺利达到笑容力和可爱度满分。
然而刚刚回归一天,她对妈妈的依恋又成了一瞬间的事情。「之前一个多月都没怎么哭过,回来家一个小时就能哭四五回。」家人直言道。孩子多了,家里就免不了争抢。我们家现在经历的就是那个未完成进化的「初级阶段」。任何东西的得到,基本决定于谁手快,还侧面决定于大人帮助谁。一个东西倒几趟手最终归谁,现在已经不是个定数。总之你有你的力气,我也有我的哭劲,大人还有大人的权威。
妹妹有她自己的一套得道之法,一是手快、二是说哭就哭、三是找妈妈做帮手。我对她致以的搂抱、共处等种种倾向,总时不时让哥哥对她不正当的方式感到愤慨——气得跺脚、打枕头。如果他真是一头大猩猩的话,那一定会捶着胸脯吼得二里地外都知道有人偷了他的香蕉。
推动他的不满情绪直达巅峰,就要数每天晚上赶他去睡觉这件事。对于上班族妈妈,我的角色已经缩水成「晚间妈妈」或者叫「月亮妈妈」了。每每与娃亲子时光的开启,都要经历一天十多个小时从早到晚长长的铺垫——等待着的小星星们才能迎来属于月亮光辉的照耀。
大宝对我的期待最高,他宁愿不睡觉也要玩,因为到睡觉时,他往往会被带到别的屋睡,离开我们「有趣的乐园」。起初,大人制造的骗局和迷魂阵对他还有所作用,能对付几天,当他突然猛醒回神时,已经被家人管束,被要求乖乖睡下,我们就能听到他愤怒的哭泣。这件事的演变,慢慢变得开始严重,感觉甚至影响到他内心深处的安全和秩序感。
从他上幼儿园以来,三个月不到,他和同一个小朋友发生过小的摩擦冲突,我收到老师给我打的「报告」之后,开始真正心疼起孩子,是不是得不到妈妈充分的爱,才对「玩具」看得那么重要?
大小都是自己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决定让他同我们挤着睡几日。第一天晚上,他就哽咽着像个大孩子一样对我说:
妈妈就我没有给老师交「声音」的作业......
其它小朋友的作业都交了......
所以我今天不想去上幼儿园......
天啊!那是11月初就布置的作业,本来想在早点完成的同时找个独特的角度创作一下,让孩子在幼儿园里受到夸奖,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忙忘了,不,是自己真的没上心。也万万没想到平时这么乐呵呵的单纯孩子,因为那份作业的事情竟然能在心理发酵这么久。我很愧疚地搂住了大宝,跟他说,
宝贝你放心吧,妈妈等你睡了就把作业发给老师。
他也用极大的包容对我说着,
妈妈,我想要一个猴子的声音!一个老虎的声音!
在清楚嘱咐了老公帮我为他完成之后,我搂着他睡着了。就这样,一张怎么也放不下两大两小的床,被他硬是宁肯钻都要缩小、把自己塞在围栏边上的床缝里,都睡得气息悠长、鼾声阵阵,格外香甜。
2.
睡前仪式,
我们最重要的亲子生活
心有所想,法有千种。现在,纵使每天回家再困、再累、再想睡,我都要让「晚间妈妈」独当一面。轻松降服两只兴奋不睡觉的顽童的方法,就是我们玩顺手的「睡觉游戏」。
哥哥喜欢钻被窝、妹妹爱玩捉迷藏,经常还在床上蹦个不停。我借着这个由头,给他们制造「狼人杀」那套「天黑请闭眼」的桥段,请他们各自躺在枕头上,盖好被子,乖乖听从「法官」指令开始玩反应游戏。
起初,为了增强趣味性,也为了让他们适应闭上眼睛的动作,我会让他们听指令做:天亮——睁眼,天黑——闭眼的动作。接下来会问各种简单问题,比如,
个字高的小朋友请钻出被窝来~
哥哥会笑眯眯地迅速掀开被子露出他的小脑袋。妹妹会真的乖乖的藏在里面,知道我问的不是她。然后我会说,
好,请哥哥钻回去~头发长的小朋友请钻出来~
妹妹会听到指令乖乖地露出她的小脑袋,笑得露出她两个烂到牙龈的龋齿,期待着「法官」的肯定。或者任何他们俩具有的特征、特点、爱好等,都能把游戏无限循环玩下去。
哥哥是最能配合完成游戏的。我为他还设计了诸如「敲门游戏」等等,我做陌生人在门外敲门,让他问我问题,回答满意他再让我进去,锻炼他语言组织能力。他常常会问得非常具体:
请回答,垃圾车和警车有什么联系?
我都得顿一顿,首先惊叹他的语言表达能力,然后再犹豫着犯难的「思考」一下:
ennnnnnnnn........都是车、吗?
虽然玩久了他们会对我的老套路疲于应付:一会儿这个站起来喝口水吃东西、一会儿那个爬起来去关心自己的玩具。我也会淡定地不如先打个盹,等醒了再用「游戏要开始了」把他们引回来。
现在,睡前仪式已经变成我和孩子们之间一个亲密关系的纽带。对于耳边的聒噪,我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如果突然安静,可能都睡不着觉。
为了完美过渡到关灯时刻,我没有给他们读过绘本,而是靠一系列臆想的稀奇古怪的故事吸引他们在黑夜里专注地听我讲故事。故事里,他们常常会变成两只欢乐的小虫子:黄小憨和粉小闹,一会儿骑车去野营、一会儿坐飞机喝果汁、一会儿坐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乐园主题讲了无数种,每个主题都没有什么重样,什么「水果乐园」、「糖果乐园」、「星星乐园」......其实都是「小猪佩奇去土豆小镇」的那套场景故事。
讲到我自己左右眼皮轮番打架时候,还能听到哥哥在耳边捉急地问,「然后呢,然后然后呢?」为了继续攻下这个顽强的敌人走向最终胜利,我会继续保持着一股「成年人的基本素养」,为他们编着后面的故事。
每次在我想着要坚持多琢磨一个细节时,却成了第一个不知不觉睡着的人。再次醒来时,看到小妹已经坏坏地咬着睡成死猪般的哥哥的耳朵,一边又从我的人墙上翻过去,踢爸爸的胸脯(认为他是外来入侵者),然后踢到没力气,最后也睡着。
睡眠仪式为我们建立了一个好的交流模式,他们俩虽然喜欢争抢不休此类无脑问题:「这是我妈妈,那是你爸爸」来划分自己的优劣,不惜与对方为敌。但这种游戏的作用,还是能让妹妹离不开哥哥带来的「繁华世界」,哥哥也离不开妹妹投以的「语言崇拜」。是孩子们的好奇、执拗,又无比向阳,让「我们一起玩/学/刷牙/出门...」等等事情,都变成了最优选择。
昨天晚上睡前,妹妹跟我说,
妈妈,我今天学了洪恩识字。
我一听,你还不到两岁,这么能耐了吗??然后问她,
好啊宝贝,你都学啥字啦?
没想到她还能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来,
妈妈的“妈”字。
虽然听着八成是瞎编的,但不管在哪学的,她都受到了哥哥学习环境的巨大渲染,很快对识字变得感兴趣起来。想想当初我为了让大宝喜欢看书识字,不知带着他共读了多少书,中文的英文的,闪卡呀点读笔呀,使尽了力气才终于让他养成了爱读书爱认字的习惯。
前几日,大宝拿着爸爸买的礼物到处找妹妹,一是想得瑟新玩具、二是想炫耀他「汽车大亨」难以撼动的地位。没想到妹妹的抢夺让他非常生气,他又一把抢了回来。妹妹找到我大哭起来,
哥哥抢我的东西!呜哇......
我没有着急回去蛮抢,而是为了让他们两个都清醒,就提醒妹妹到,
妹妹,你是不是没有问哥哥:“我能不能玩一下?”你好好问,他就给你了。
妹妹的优势在于,她思路表情转变可以非常迅速,前一秒钟也许是飞扬跋扈,后一秒钟就可以去捧哥哥臭脚。正巧哥哥也特别吃这招,孩子们就这样能次次产生冲突时,在我的提醒下滑过不必要的冲突和纠纷。
3.
生娃要有女娲捏泥人的开拓观,
养娃要有精卫填海的持久力
几日前的大雪节气,让我想到四年前初生大宝的日子。那是人们夜里熟睡的四五点钟之际,一个新生命如泄洪般一涌而出,仿佛破了我修炼了二十多年的内功、又透支了我这辈子还能修炼绝世武功的机会。
累积二百多天的痛苦虽然在一瞬间释放了,但仍心有余悸。是一种虽然快乐到来了,但还认为得不到解脱的复杂感。最让我迷惑的是,我看到襁褓中的大宝时,却没有掉眼泪,而是忍住对他的陌生,努力让自己对他好一点,像妈妈一点。
相比生娃是破釜沉舟的一战而言,养娃真算是革命之路上永恒的持久战。虽然你不必一直紧张、毫不松懈地保持在战斗状态,但你不能没有战略,那就是:以坚持为纲,集中精力逐个击破出现的问题——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孩子做错事情时,他们原始的「心理冲动」,就是我行动上要打击消灭的敌对方;家人同我意见不一致时,他们经年累月的「生活阅历」,会变成我思想上要迂回避让的敌对方。
昨天在回家路上,我认真听完三联主编贝小戎老师对《人体简史》的书评,其中提到作者在强调DNA和人体神秘性的逻辑重要性,书中是这样形象描述的:
如果把你身体中的DNA连起来摊开,会长达亿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远。
这段科普,让我惊叹孩子身上携带着来自于父母祖先身上无数信息复刻的关联。也就是说,无论任何发生在自己和家庭所有成员身上的所有可能,其偶然程度和致命程度都有迹可循、与我们有所关联。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广袤自然界生物演化过程中——一个小小的生命传递者,存在的客观价值和使命。理查德道金斯在《解析彩虹》一书的开篇中,抛出过一段足以引发矛盾和悖论的观点:
我们都会死,因此都是幸运儿。绝大多数人永不会死,因为他们从未出生。那些本有可能取代我的位置但事实上从未见过天日的人,数量多过阿拉伯的沙粒。那些从未出生的魂灵中,定然有超越济慈的诗人、比牛顿更卓越的科学家。DNA组合所允许的人类之数,远远超过曾活过的所有人之数。你和我,尽管如此平凡,但仍从这概率低得令人眩晕的命运利齿下逃脱,来到世间。
因此,生命的存在是件奇迹般的好事。既然人生如旋转木马一般,于无常中经历着有常,在有常中体验下一个旋转中的无常。我们为什么不应该珍惜和善待呢?
就在周一那天,家人兴奋地向我们报告,大宝在跆拳道班当班长了。这无疑是他四年成长以来,一次令我十分意外又欣喜的褒奖。
我的脑子开始迅速倒带,回到六岁时上小学的开学第一天,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的经历。因为几乎没有在那么大公开场合开过口,我至今都清晰得记得,我怕到哭了起来,紧张得简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然而班主任老师却热情地安慰我还解了围。再过不久,我竟意外地被班主任老师给予了「班长」的头衔。
那种被赋予的肯定和自信,让我和小伙伴们在第一次黑板报创作中,画满了整整三面黑板的彩色花纹,没有一点内容,枯燥、丑陋,抽象中透着一股老实巴交的认真。我想我的班主任一定感动得要哭出声了,可她没有。
自那以后,我这个班长从一年级开始,一当就是八年。我很感激她的包容和慈爱。相比现在戴着各种「启蒙教育」、「蒙氏教育」帽子的工作者而言,她算是我儿时当之无愧的启蒙老师。
相比我那时的班主任老师,我是多么缺乏耐心与胸怀。我欠自己的娃们,尤其是大宝,太多个道歉了。他是那么可爱、又善良,脑子里常常充满特别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让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一个失去对美的鉴赏力的蠢货。
虽然他是那么淘气又爱玩、精力旺盛又不服管教,有多少次在我被愤怒情绪占领大脑时,来不及转念,却伸出了打他的手、张开了骂他的口。但他还是那么爱我,也变得不敢伸张自己的小小正义,只能放声把委屈哭成一串悲伤的歌曲,让我听进心里——伤心地反省着自己的不用心。
4.
人生如坐旋转木马,
无常又极度有常
前不久我的俩孩子都生病了,我请了一天假,连着周末两天,度过了一段三天的「快乐假期」。此时相距我含着泪写《与大宝二宝一同生病,刷新了我的苦乐观》一文的日子,已经过去近一年。
相比那时的冬天,此情此景,我已没有了身体被掏空的乏力感,而是变得越来越淡定、越来越知道其中暗含的生命规律。我陪孩子们玩了整整三天橡皮泥,而收获最大的却是我——作为一个成年人,简直被反教育,甚至惊呼:玩得好痛快!玩得完全不想上班......
世上的快乐有很多种,但一定没有人能抗拒童真的快乐。当我用孩子的口气对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地上光着脚不停地蹦蹦跳跳,发出不满时:
别跳了,再跳「脚后跟」可要哭泣了!
他们俩竟然停下来认真地对视了一下,脚后跟是谁?于是妹妹跪下对着楼下邻居那位假想的「小弟弟」说,
脚后跟在楼下,哎!脚后跟~~~~~
哥哥竟也配合着这股闹劲儿,陪她叫起楼下小弟弟来......
在我的家里,这种哭笑不得的段子特别多,只要孩子们高兴,幼稚的玩闹处处可见、快乐的源泉比比皆是。
如果带着成年人那种「成熟」的眼光去看待他们,那会显得多么冷漠,多么无情。更重要的是,你错过了生命本该享受的快乐与纯真。
其实教育孩子,我们能左右的、能塑造的有很多,多的是——那些你意识形态里的「已知」。而我们不能左右的、无法掌控的也有很多,多的是——那些他DNA序列里暗藏的「未知」。所以,我们又何必执意要做一个「严管的虎妈」或「佛系的猫爸」呢?
对于有些孩子,与其一定要跟他产生激烈的对抗,形成矛盾的敌我双方,不如保持一定的「灰度」,让他一点一点接受现实、有所认识,进而给你产生更多的反馈——既不武断到事事怒发冲冠,也不迟延到处处视若无睹。我希望我能有效收放这种力度,给他们反省的空间,也给自己更多重回童年的机会——让快乐无限循环。
文末,写于我的大宝刚满四周岁之后:堂堂,感恩有你。你在天空为大地送「雪」的日子里到来,又如一江春水为我们的家庭送来甘甜、快乐,和持久的温暖。因为你的到来,让我们如此珍惜现在的生活;因为你的温暖,让妹妹受到更多的关爱;因为你们的存在,让时间都变得短暂易逝、又是如此快乐美丽。
愿你在今后的生命之路上,不惧风雨严寒,永远做一个乐观、快乐、善良的人。尽管我多少次遐想未来,总是无法接受你的「可爱」终将变成一个面部线条「棱角分明」的糙汉子,在外面的世界里徜徉、历险、打拼。
我不知那时我还是否应该把你如现在般视若己出,还是视作小情人般的「爱人」去关怀和宠溺,但我想在我年老之后,我还会更加爱你。堂堂宝贝,也请你坚定地做自己,大胆去擎画生命的蓝图,书写属于你自己的精彩吧!
大T小M成长记
?遇见生活,遇见成长
邻家小姐姐丹丹好开熏~碰巧你也在这里!